叶修X白起 等你在风里
七十六章
“不是第一个？”白起闻言皱眉，“之前也有人这么试过吗？”
他总是听不懂苏沐橙在说什么。但比起这个，更令他不安的是，叶修总能明白苏沐橙话的深层含义。但他俩似有什么与生俱来的默契似的，看破不说破，徒留白起一人在浩瀚的天边神伤。
苏沐橙嫣然一笑：“是的，你们这样做确实挺有效，但我就算不能再次完成我的愿望，也能杀了你们泄愤，回原来的世界玩。”
周围的星云从浅蓝到深紫一层一层晕染开，里面沉浮着细碎的光点，就像手机厂商经常拿来做默认壁纸的图片。但与单纯的图片不同的是，这些星云是立体的，远远近近拉扯在浩瀚的空间里，一伸手仿佛就有星星从指缝间流过。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苏沐橙可不是什么踏着七彩祥云的大英雄，而是呼风唤雨一心想搞破坏的“全|能|神”。
白起看见她指尖的血一滴一滴砸落，直直把踩着的星云腐蚀出几个丑陋的洞。
他又往后退了两步，本能地向后伸手去确认是否好好地把叶修护在身后，没想到手一捞却捞了个空。
白起心里一个咯噔，再把头转回来发现叶修不知何时绕到他身边，正看着他。
白起觉得自己的呼吸一瞬间凝滞了——那双眼睛比周围万千璀璨星辰都更加夺目，就像当时海滨初夜的月光下叶修看他的那种炽烈又清明的眼神。
叶修毫无征兆地飞快亲了白起的额头一下，眼里漾着光，颇为得意地说：“等着，看我徒手干死boss。”
白起皱眉。
“相信我。”叶修笃定。
相信个屁，白起想。
然而他却发现自己的脖颈竟然屈服在了叶修有魔力般的目光下，自己主动点了点头。
叶修满意地笑了。
白起的心脏像在跳节奏复杂的踢踏舞，咚咚把胸腔撞得生疼。
“你……”
“嗯？”
“你……真的能预知未来吗？”白起鬼使神差地问。
叶修愣了一愣，清晰的吐出回答：“能。”
白起喉结滑动，发现自己的嘴里不受控制地滚出了第二个问题：
“那你会死吗。”
“不会。”
像是料到白起会问这个问题，叶修回答的很快，几乎是在白起问的同时就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
“真话和假话对半分，”苏沐橙抖抖指尖上的血，一脸嫌弃地说给白起听，“他每次都来这套，烦死了。”
“别烦，心浮气躁是不会取得胜利的，”叶修转头，就像是在教导苏沐橙玩荣耀般平淡说，“我们也该做个了结。”
他向前走了一步。
“行啊，”苏沐橙说，“我刚才也问你想怎么死了，你又不选。”
“你让我选我就选，岂不是显得我很没面子。”叶修贫道。
白起脑子里乱得厉害，恨不得冲上去抽这个人两个耳刮子。都这种危机时刻了，扯什么皮！
然后他非常真实地发现自己被定在了原地，不能动弹半分。
他愤恨地抬头看向叶修，目光却在空中被苏沐橙截了个胡。
“我干的，”苏沐橙笑道，“为了让你好好感受一下，爱的人在你眼皮子底下灰飞烟灭是个什么滋味。”
叶修戾气一下子宣泄出来，化作眼刀剜了她一记。
然后他又看向白起，一脸“我说的是真的，你要是信这个狐狸精不信我的话，我会很伤心的”的坦荡。
白起背脊发凉。他最怕叶修这种样子，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架势：反正我的血也即将流尽，不如把心肺肝胆全都剖开放在你面前，让你在最后看到的我是真实的毫无保留的。
真话假话对半分。
能看见未来。
会死。
妈的。
白起还没骂出声，就看见苏沐橙突然出手了。
神仙打架，大概说的就是此刻。
两人忽然爆发出巨大的能量，把空中一切物质都搓揉在一起点燃了。两颗似氢弹能量的强光狠狠撞进白起的视网膜，让他瞬间短暂失明。
“轰隆……”
白起的耳朵已经鸣到失聪，脑中却因真实存在的爆炸而模拟出巨大的轰鸣声。一些星辰因为引力的失控而坍塌，像碎在空中的玻璃渣子四处飞溅。
两人都被狠狠推开。空间震动地悲鸣着，抗议他们的肆意破坏。
时间之门里，唯一能殃及的“池鱼”，大概也只有时间了。
苏沐橙摔进了一道光里。
马路上的喧嚣忽然铺天盖地笼罩了上来，苏沐橙就算是神，此时也被摔了个七荤八素，分不清东南西北。
她咬着嘴唇不耐烦的想站起来离开这里，却感觉自己突然被一个高速移动的黑影笼罩住了。
一辆飞驰的卡车眼看就要从她身上辗过去，她却不以为然，并没有要躲开的意思。
忽然，一个炮弹一般的身体狠狠撞了上来，直直把她推开了。
尖利的喇叭声像是划破天边的悲鸣，卡车猛打方向盘刹车，在地上留下了两列焦炭痕。
苏沐橙浑身酸痛地重新从地上爬起时，发现自己刚在站的地方躺着一个少年，脑浆和血渗了一地。男孩被撞得变了形，死得不能再透。
苏沐橙却怔住了。这个噩梦般的场景在她的记忆里曾上演过无数遍——他的哥哥，苏沐秋，在十七岁遭遇了车祸。
望着在这个世界线里和她毫无交集的苏沐秋为她而死，她竟然一时间无法思考。
一声更惨烈的尖叫划破了她的耳膜，她看见年幼的自己疯也似的从旁边冲了出来，却又不敢靠近，直接崩溃地摔倒在路边。
有那么一瞬间，苏沐橙觉得自己早就凝结成花岗岩的心脏如被滚烫的岩浆浇过一般鲜活地重熔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滚过她的五脏六腑，如蚂蚁细细啃食她行尸走肉般的身体。
上一次感到悲伤，是什么时候呢？
她竟然感觉有些想干呕。绝不是因为脚边落着一具尸体，而是她觉得自己恶心，里里外外都恶心。
在另一个世界线里的苏沐秋活下来了，她却不知道珍惜，甚至亲手杀了他。而在这个幸福美满的世界里，却因为她的存在，一对幸福的兄妹又要阴阳两隔了。
她觉得好像有液体涌进了她的眼眶。是泪吗？原来她还有泪？
她曾以为杀一个人会使她感到罪恶，但她惊喜的发现并没有。于是她杀了两个人，三个人，数十人，上百人，乃至几千人。
她从没想过经历了这么多之后，终于使她感到罪恶的，竟然是最初的最初，她哥哥的死。
爱的人在眼皮子底下灰飞烟灭是个什么滋味，她是感受到了。
她想她大概是在忏悔。
忏悔很残忍，就像把人活生生架在火上炙烤，罪恶越深重烤得越久，烤得熟透了内心煎熬都还没有结束。
她的心里有个声音说：“妈妈给予你Evol，是想让你阻止BS阴谋，而不是让你救活她，更不是让你就着自己的任性，颠倒黑白，翻云覆雨。”
炙烤换为了刀刻。
素素继续道：“你杀了多少无辜的人，残害了多少美满的家庭，就为了达成你那个荒唐的自己都知道不可能实现的目标。”
一刀。
“到后来你甚至享受这种杀戮的乐趣，觉得反正世界线有很多，毁掉再多也无所谓，还有下个世界等着你。”
两刀。
“你杀了李泽言的新婚妻子。”
三刀。
“你杀了苏沐秋。”
四刀。
“你杀了周棋洛。”
五刀。
“你……”
第六刀还没划在心脏上，苏沐橙突然感觉自己撞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她抬头，撞进了叶修深沉平静的目光里。
叶修像小时候那样拍拍他的脑袋：“嘘……别怕。”
苏沐橙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跌坐在地上，全身发抖。
她调件反射回搂住叶修，像终于找到港湾的孩子一样紧紧抱着不撒手。
叶修微微倒吸了一口气。
苏沐橙感觉到他浑身还沾着血腥味，肋骨断了不少，正是刚才还和他兵戎相见水火不容的叶修。
可她还是把叶修抱得更紧，那架势似乎想再勒断他几根肋骨。
“跟我走还不好？”叶修轻柔地问。
苏沐橙像是被素素附身了一般，呆愣愣地点头。
叶修明显松了口气。他支撑着站了起来，领着苏沐橙朝一个黑洞走去。可他因为受伤而走路明显有些吃力。
“橙子，你先走，我来追你好不好？”
苏沐橙摇头，作势要背着叶修一起走。
叶修摆手：“不用，我走的动，只不过会慢一些。你先帮我去前面探探路好吗？”
苏沐橙点头，然后蹦蹦跳跳地向前走去。
黑洞是一个深不见底的血盆大口，越是靠近，就越会不由自主地被吸进去。它缓缓的转着，像是在邀约二人赶快前来参观游玩。
苏沐橙在极其接近黑洞边缘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叶修平静地问。
苏沐橙没有回头：“等你。”
叶修又艰难往前迈了两步：“没事，你先走。”
苏沐橙仍没有动。
叶修叹了口气。为了不让苏沐橙起疑心，他艰难的挪到了她旁边。
然后他趁苏沐橙不备，狠狠将她往黑洞里推了一把。
苏沐橙像是完全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黑洞的漩涡吞噬殆尽。
叶修松了口气，瘫倒在黑洞边缘旁。
他最开始的计划就是将苏沐橙引到黑洞旁。时间之门里的黑洞就是时间夹缝，没人知道夹缝里面是什么，因为进去的物质从来就没有出来过。然而正是因为这一点，黑洞成为了处理“无所不能的神”的唯一场所。
本来他是想通过打斗不动声色地引，没想到苏沐橙在受了点刺激之后突然良心发现，对他言听计从了，使他顺理成章的把苏沐橙“骗”进了黑洞。
一般电影里遇到这种剧情，黑洞里往往会突然伸出一只手，把已经放松了警惕的主角拽进去。所以叶修在回复了一点体力后，就快速地向后挪去，想远离黑洞。
没想到一只苍白的手就活生生的从黑洞里伸了出来，拽住了他的脚踝。
叶修：？？？
他用脚狠狠踢了两下那只手发现未果，肋骨断了一用力就是钻心的疼。他放弃了挣扎，任由那只手把他软绵绵的身子拖进黑洞。
刚才苏沐橙痛苦的样子确实戳到了他心里柔软的角落，他想过要不要原谅苏沐橙的过错，并劝服她重新开始。
可他还是铁下心，坚持除掉了她。首先，不管原因多么值得同情，罪恶就是罪恶，必须为此付出代价。其次，苏沐橙已经心里扭曲，格局一旦放大就再也回不到原来的大小，他不敢拿世界的安危开玩笑。
而现在，他也要为自己的铁石心肠而付出代价了。
难怪他看自己的未来总是一片黑暗。黑洞可不就是黑的吗？他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他不敢想白起，一想就觉得自己的罪孽又深重了几分。
小白狗，你看我没骗你吧，我确实没死，只是见不到你了。
叶修正被自己的矫情恶心到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人拉住了自己的手。拼命拉着他往外扯。
整个身体因为两方巨大的拉扯力而不自然的伸长，叶修感觉自己的骨骼正一节一节的脱臼，痛得人眼冒金星。
“再这样下去会把他扯断的。”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叶修觉得自己幻听了。这声音……不是王伯吗？
王伟，自己的管家，小时候不苟言笑却帮自己做过家庭作业的那位。
“你帮我拉着他，我去把那只手弄开！”白起焦急的声音响起。
“不行。”王伯说，“离黑洞太近会被吸进去。”
“那他妈的也没关系！”白起有些歇斯底里。
“有关系，”王伯说着，把叶修的两只手都塞进了白起手里，“你拉稳了，我去。”
“你……”
“正好我也去那边找他。”王伯回眸看了白起一眼，杏色的眼眸对上杏色的眼眸，双双都泛起了水光。
“那……”白起有些哽咽，“祝你好运。”
“也祝你们幸福。”王伯义无反顾的踏进了黑洞，掰开了那双惨白的手，和它一起消失在了黑洞深处。
黑洞静静地转着，静谧地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白起拖着叶修飞快往后退了几步，直到离黑洞远的不能再远了才停下来。他慌张的检查着叶修的身体，发现他已经疼得晕了过去。
好在虽然他不是完全体的终极Evolver，但超越常识的自我修复能力还是有的。白起一把他抱离时间之门，蓝光就徐徐亮起，修复了断掉的筋骨和撕裂的伤口。
这傻子。
不能完全预知未来。
不会死。
还真是对半分。
他们回到了原来的世界。然而这里已经成了一片废墟。高楼大厦已成断壁残垣，遍地都是感染的行尸走肉，连天空都被土色的灰尘笼罩着。
还真有些像世界末日。
【附：呜呜呜我知道没人会记得赤水河畔的王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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